自1900年6月22日敦煌莫高窟藏经洞重见天日至今,一门反映“世界学术新潮流”的国际显学——敦煌学也经历了近一个世纪漫长而曲折的历程。七八十年前,我国一些著名学者单枪匹马远赴欧洲抄录流失海外的敦煌写本,备尝艰辛;近十几年来,随着中外学术文化交流条件的改善,在中国敦煌学界、出版界的共同努力下,一大批高质量的敦煌文献图录本陆续出版发行,举世瞩目。相比之下,中国敦煌学的迅猛发展自不待言。然而,敦煌学仍是一门方兴未艾的学问,过去的100年成绩卓著,未来的100年任重道远,这是学界共识;新世纪敦煌学的发展,在一定程度上仍将取决仍庋藏于世界各地、尚未为世所知的敦煌写本的整理与刊布,这也是学界共识。因此,浙江教育出版社新近出版的《浙藏敦煌文献》图录本,正是献给敦煌学百年的一份厚礼。
浙江学人在20世纪敦煌学的创立与发展过程中有着极为重要的特殊地位。罗振玉、王国维等浙江籍学者,是开创敦煌学的先驱;常书鸿、姜壳、赵万里、王仲、蒋礼鸿、史岩、夏鼐、潘兹、郭在贻等著名专家,在各自的研究领域作出了杰出的贡献;王伯敏、樊锦诗、施萍亭、项楚及一批中青年学者,已经成为当代敦煌学研究的中坚力量。正是由于他们坚持不懈地努力,使得浙江至今仍是我国敦煌学研究的重要基地之一。另一方面,浙江的敦煌文献收藏,则由于长期以来处于“养在深闺人未识”的状况,没有进行过全面、系统的调查、著录和整理,因此未引起世人足够的关注,可以说,《浙藏敦煌文献》的出版,为20世纪敦煌文献的普查与整理工作做出了新贡献。
《浙藏敦煌文献》刊布了浙江省境内公家所藏东晋至宋初的敦煌写本201件。这些藏品有三个显著的特点:
第一、内容门类丰富,除佛教经卷外,可以确定的还有道经、经济文书、愿文、诗词、小说、书仪、画像等。藏品大部分为汉文写本,也有少量藏文、回鹘文写本。此外,还有零星裱装及包裹写卷的唐代实物,据研究者统计,藏经洞发现后不久即遭劫掠,大量非佛经文献精品流失海外,国内所藏遂称为“劫馀”。浙藏的非佛经写本虽然也是少数,但比例大于北京国家图书馆所藏,而且有些有相当重要的研究价值。如浙博001号的初唐写本《黄仕强传》,与英、法、俄、日及北京所藏七个同名写卷相比,最为完整,而且抄写精良。又如浙博110号敦煌乡百姓曹海员诉状,不但呈文完整,而且有疑为曹议金的亲笔批示,实属难得。即便是佛、道经写卷,浙江所藏也颇具特色,有不少抄写完整、书法精美,有的则为它处所罕见(如《太子慕魄经》、《洞渊神咒经》),是进行比勘研究不可或缺的宝贵材料。
第二、浙藏敦煌文献中大部分曾经被著名学者收藏,由于收藏者有较高的学识修养,所以一些藏品不仅是他们共同鉴赏的珍品,也成为学者间切磋史学、书学、金石学的研究对象,在观赏及裱装过程中留下了不少题跋,成为藏品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,也为它们增添了相当重要的价值。如浙图20号《佛说如来相好经》一卷,初由张孟劬馈赠马叙伦,后再移赠邵裴子,辗转流传中马、邵二人所写的数则题识既记录了流传的经过,也留存了他们为写卷所作的考证,成为后人进一步研究的重要基础。又如浙图05号《金刚般若波罗蜜经》曾由弘一法师经眼题观,留下了这位佛学大师的珍贵手迹与印章。至于张宗祥、黄宾虹裱装后捐赠的写卷,卷边片言支语的批注,也都弥足珍贵。也正是由于张、黄二人的眼光,他们还特别注意收藏了一批唐代佛经的引首纸、护手绢、束经带、缀接线及原装木轴,真让我们欣喜不已。
第三、浙藏敦煌写卷相对完整且保存良好。正是由于原收藏者的眼光、学养,浙藏的大多数写卷都及时地作了裱装,也由于后来各入藏单位的精心保护,所以卷子品相甚好。浙藏写本长卷之多令人欣慰。我做过一个简单的比较:俄国所藏敦煌写卷总数达一万三千馀号,卷子长度超过六十二厘米的只有二百五十九号,仅占百分之二左右,碎片之多使人嗟叹不已;而浙藏写本长度超过一米的即有二十五件,占总数的百分之十二以上,其中有十一件长度在六米以上!需要指出的是,从浙藏的一些短片上也可以看出,许多写卷明显是在流散过程中被人为裁截割裂的,实在已是“劫馀”之劫馀了。